2012年2月21日星期二

川大书话

晚间听得友人淡然地说,“馥郁书店也要关门大吉了”,不免愕然。回想自己离那些在川大东区书店穿梭的日子转瞬已然将近一年,还时常回味那些茶前饭后漫步在东区书店里闲暇时光,而突然间那些沾了便宜的欣喜,只看不买的尴尬,静静翻开书再合上时的慵懒,突然如无根的叶,久在空中不知向何处落下。
在川大逛书店在当时或许是我最青睐的享受生命的方法。夏日往往早起,趁着清爽去到图书馆,读书至中午去饱餐一顿,之后便意兴阑珊地来到那一片簇拥在一起的书店。彼时烈日当头,路上的行人急切地寻找荫凉的所在,留学生公寓里的住户也刚刚醒来,穿着人字拖睡眼惺忪地在一堆盗版光盘中寻寻觅觅,书店的老板,小卖铺的伙计,还有那几只没精打采的猫在各自门前有一句每一句地摆龙门阵,我穿过如是的街景,任凭食物在腹中缓慢地消化,在书架中来来回回。书店光线昏暗,陈旧的味道铺撒开来,冷气不足,窗外是仿佛永不流逝的时间。
在书店时常能见到那些平时站在讲台上,满脸严肃的教授们,同样带着一副“无处安放午饭”式表情,兴冲冲地进来,磨磨蹭蹭地走动,在书架前驻足。在书店里,经常可以感受到一种平均主义,知识以不同的价格被兜售着,绝不会超出普通人想象力的极限,而对于读者来讲,却不一定每个人都消受得起那些知识。我被那些年轻的野心坑害不浅,买来许多面目狰狞的大部头书,往往只记得开头的那几句话,就被丢弃在宿舍的角落里了,但始终不舍得扔掉,似乎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愚蠢。
曾经最喜欢的书店——弘文和馥郁都关门大吉的同时,苹果体验店在校园里风生水起,光鲜的白色商标在夜色中闪闪发亮。我并不感到悲哀,因为只有那些曾经在书店里留恋往返的人明白,无论书店存不存在,读书的人总是会读书,而愚蠢的人则会继续保持自己的愚蠢。更多的时候,两种品质会不可避免地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凸显出来,由此他们便可以骄傲地宣称,我长大了。

2012年2月15日星期三

孤岛日志(5)

我悲哀地接受这样一个事实:仿佛是自某个时刻起,身体里的一些东西就此离我而去了。我再也找不到那种用双手颤抖地写下一行文字,然后哆哆嗦嗦地把他们读完,诚惶诚恐地等待来自某人宣判的感受了。我长久地把这种体验奉若神明,把接近它的时刻看做接近天启的时刻,它也永远乐于眷顾那些执迷不悟的人。而现在,当我自看镜中人,我又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配不上神的这种期待。

在我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,作文课上一次偶然的嘉奖使得我对写作萌发了非凡的热情,接下来不可思议地保持这种势头长达十年,一直到高中毕业,我一直是作文课上的英雄。我享受那种被欣赏的感受,尤其是当老师念自己的文章时,心里那种得意与羞愧交织的情绪,充分满足了青春期那种炙热的要求被关注的渴望。我感谢所有暗自配合我的前辈。然而我终究敌不过自己的懒散,整个大学时代我都在与自己的时间讨价还价。这是一场孤独的战争,充满了妥协与背叛,耗尽人所有有用无用的时光。我始终没有融入到学术规范训练的体系中去,而是愚蠢地将那些转瞬即逝的灵光看作是首要之事。几年后,我变成一个贪得无厌的垃圾信息搜集者,成为一个破碎、无节制、恋慕口舌之快的庸人,每日在现代科技玩具造成的眩光中怅然若失,独自迷离。

这样的情况很快在我体内引发了一场焦虑危机。我若是每日读书,尽管难以集中注意力,但只要进入状态,便会充满雄心壮志;而当我闲暇之时,那些时间便用来对自己进行鄙视了。那种碌碌无为的状态一直在与渴望不平凡的梦想作苦斗,而在我打开电脑,或者开始其他浪费时间的项目时,所有的重心都倒在了及时行乐这一边。我痛恨自己,为自己感到羞耻,我全然配不上我承受的幸运,仅是挥霍时间这点,我便足够受惩罚;而关于那些苦难,我懦弱之至,还不曾听闻他们考虑过光临我的人生。少年的烦恼似曾相识,我始终不愿就此沉沦,那些伟大的前辈此刻又在哪里?我翻开一本郁达夫,觉得索然无味,又合上,又打开,就这样又耗费了一个美丽的下午时光。